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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周莉莉，现年二十二岁，我在我家楼下一间叫“美味香锅”的小饭店里等陆博渊。
陆博渊是我在某婚恋网站认识的一个男人，网上显示的资料表明他是一位企业高管，现年二十六岁，有房有车不愁钱。
我们在网上插科打诨地聊了一周，我便心急火燎地约了他见面。
在见到陆博渊本人之前，我印象中的企业高管只局限于电视剧里的形象——
穿西装打领带，行色匆匆地往返于写字楼和楼下便利店两点之间，神情肃穆，时间宝贵到连脸上不小心流露出一丝多余的笑容都是浪费。
但见到陆博渊之后，我才发现——
哦，原来传说中的高管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啊，原来高管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一样，看到漂亮异性会夸奖，碰到合适的会勾搭。
那天陆博渊穿着一身aj的运动装，脚上是同款的鞋子，小寸头加上麦色皮肤，讲道理，蛮帅，但不是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惊艳的帅，而是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健康明朗的帅。
香锅店里除了我没有其他客人，所以陆博渊一进门就锁定目标向我走来。
“你好，请问是周莉莉小姐吗？”陆博渊在我桌前止步，并朝我露出一口大白牙礼貌询问道。
我闻言连忙点头，紧张得差点把头都给摇下来，见到帅哥犯花痴是每个小女孩的通病，我自然也不例外。
大概是我这副傻兮兮的模样实在是有些滑稽，陆博渊在我对面落座时，脸上的笑容不减反增。我们还没来得及唠嗑，服务员就很“及时”地把菜单送了上来。
陆博渊很有教养地致谢后便接过菜单，并直接递给了我，“女士优先，我不挑食。”
我装模作样地边翻动菜单，边在心里飞快盘算，这里的酒最贵四千一瓶，最便宜的也得一千八。
按照表哥的指示，高管级别的，就该点四千这个档位的红酒，可我不知怎么回事，对服务员指着一千八的那款说道：“这个来一瓶，再来一个中份香锅，谢谢。”
服务员略感意外地看了我一眼，但还是不动声色地下单去了。
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人了，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陆博渊说：“没想到你本人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小。”
“你这是在说我幼稚？”我不甘示弱地反问道。
陆博渊被我逗笑了，“不，我这是在夸你漂亮。”
他话音刚落，我便老脸一红，哎呀，这个男人真讨厌，干吗非把实话给说出来。
在这暧昧丛生之际，服务员又很“及时”地将小票送了上来。陆博渊接过小票，不出我所料地皱了皱眉，看见这天价的酒水金额，我以为他会发飙或者是碍于面子忍痛结了账。
没想到他却拿出手机，在上面飞快地打着字，一分钟后，陆博渊把手机页面拿到服务员面前，他声音清亮却又字字逼人，“你们这个牌子的红酒在网上最贵就卖五十块一瓶，所以这一千八的价位是想为我国的gdp做点贡献吗？
“帅哥，这酒你卖我两百块我也认了，但你卖我一千八就不太厚道了吧，你说是不是？”
服务员大概也没见过那么伶牙俐齿的，一时间有点蒙了，这时，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老板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他一把将服务员拉到自己身后，对着陆博渊虎目圆瞪，“怎么？下了单还想赖账？你真想吃霸王餐不成？”
陆博渊还是那副嘴角挂笑的模样，好像老板的一言一行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还是很和气地在手机上面按下了一串号码，“你让我结账也成，不过结完之后卫生局的人估计就会过来调查情况了，你看我是付现金还是支付宝？”
“你……”老板火气一上来想冲过去，却被我和服务员死命拉住。
我劝那老板道：“您别生气，大不了我和我朋友不吃这饭了，闹出了事可不好收场！”
待服务员将老板拖走后，我朝陆博渊笑道：“我去趟卫生间，你在这等我一下哦。”
说完便拿起包往卫生间走去，我在餐厅后厨找到老板，对了，老板是我表哥，而我，你没猜错，我是个酒托女，对外职业是模特老师。
酒托就是一条利用自己的美貌或者交际能力，将受害者约到固定的消费场所，进行高额消费从中拿取提成的非法产业链。
表哥一股怒火发泄到我身上，“你怎么回事？不是说钓了个高管吗，高管能小气成这样？保不齐人家和你一样，也是个假货色！”
我嘟着嘴，委屈道：“我怎么知道这年头有钱人都变得那么抠了，也是，越有钱越精明啊，不然你以为他那钱怎么赚来的。”
表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老规矩，你从后门先走吧。”
酒托行业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若受害者已经结了账，那就中途找个机会从后门溜走，并且杜绝再与对方联系以防后顾之忧。若对方不上当，那就直接找个机会离开并约下一个“冤大头”，省得浪费自己的时间。
我从后门离开后，照例说不应该再与陆博渊有任何的瓜葛，那时我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直接拉黑他。然而，我却鬼使神差地给他发了一条微信，“不好意思我临时接到了一个走秀的活得赶过去，你看要不我们下次再联系？”
一分钟后，陆博渊的微信回过来，上面只有言简意赅的一个字，“好。”
2
我以为陆博渊的“好”只是一种礼节性的回应，所以当他真的发微信过来约我出去的时候，我大吃一惊，随之而来的则是慌慌张张的惊喜之感。
收到他的微信之前，我正在电脑桌上撒网钓鱼，在各大知名婚恋网站上用多个身份证注册的id伪造各种女性的身份，职业一行则大多选择“老师”“护士”“白领”“模特”这类男士最中意的身份。
等到聊得差不多了，就得把他约到楼下的“美味香锅”捕鱼收网了。
一般撒网的工作不用我干，我们这个四室二厅的居所内有五六个专门的“撒网员”。但毕竟老板是我表哥，而且我刚入行，和其他月入上万的“酒托女”相比我的业绩可以说很是惨淡了。
所以为了弥补我的失败，一得空我就很自觉地窝在电脑前面干活。
接到陆博渊电话后，我花了半个小时化了个全妆，还特地在眼睛上涂了最近很流行的桃花色眼影，之后又用了二十分钟来挑选衣服，挑来挑去最后还是选了一条白色的无袖连衣裙。我朝镜子里的女孩俏皮地眨了眨眼，嗯，还是很清纯的啊。
由于我在自我形象的管理上花了较多时间，加之公交车在高峰时段的龟速，以至于当我到达陆博渊要请我吃饭的那家餐厅时，他已经坐在那等了我整整半个小时。
我感到有些愧疚，这愧疚很明显地表现在我不自觉放慢的脚步里，但走得再慢也还是要面对的。
等我走到陆博渊身旁刚要张嘴道歉时，却见他脸上的表情由最初的茫然变成疑惑和吃惊，“呀，周莉莉你眼睛怎么那么红？是不是迟到了见我还在等你，所以感动地哭了？”
我闻言沉默良久，最后还是嗫嚅着嘴唇，小心翼翼地开口：“这是我涂的桃……粉红色眼影，不好看吗？”
这次换陆博渊沉默了。
陆博渊请客的这家餐厅位于世贸三楼，据说是这里的“网红餐厅”，味道不错，价格自然也不菲。
他边帮我拿热水烫洗碗筷边和我闲聊，“这家餐厅我以前常来吃，味道还过得去，起码不会像上次那家一样随便宰客。”
见他忽然提起，我本能得有些慌张，于是便故意笑道：“是吗，那我今天可得好好吃你一顿了。”
“吃，敞开肚皮吃，不够我们再点，我陆某虽然钱赚得不多，但美人在侧，我心甘情愿。”陆博渊故意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来。
“所以高管都像你一样不要脸吗？”我不放过这个羞辱他的机会。
“……”
酒足饭饱后我俩决定去逛街消食，我问他，“你喜欢逛街吗？”
陆博渊很老实，“不喜欢。”
但，他指着小角落里某家连锁书店，补充道：“不过书店例外。”
我前二十年最讨厌的事就是去学校，最厌恶的人就是老师，所以我没想到，我这辈子还会去逛书店。
而我双脚踏进书店的时候也不会想到，我从里面出来时还带走了一本书。
在书店的时候，陆博渊在“心理学”和“经济学”两块书区徘徊，百无聊赖的我随手拿起了一本书。没想到陆博渊刚好回头，看到我手上的书时，言语中有难抑的兴奋。
“你也喜欢看这本吗，我第一次读它是在我高中那会，当时觉得作者写的真是太好了。你知道吗，当时我们班很多女孩子都把它奉为‘爱情圣经’。”
我顿时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尴尬，可我不想输。于是，我听见自己撒谎不打草稿，“是啊，我也很喜欢看，家里原来那本找不到了，正好今天逛书店就带本回去吧。”
从书店出来后，正好路过chanel的专柜，我的脚步不自觉就放慢了。等我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站在了一排排小巧玲珑的香水瓶前面。
陆博渊在我耳边委婉地表示如果我喜欢，他完全不介意送我一瓶。
但我的目光越过各款精致而又漂亮的香水瓶，直直地盯着其中一瓶香水很久，最后还是和他说：“走吧。”
3
因我对陆渊下手失败的惨痛教训，所以这次表哥在给我安排猎物时，显得格外谨慎。终于，又有一条肥鱼上钩了。
还是在楼下的“美味香锅”，还是原来我坐的那个位置，甚至连约定的时间都与上次一模一样，要说唯一的不同，便是坐在我对面的人从上次的青年才俊变成现在这个头发半秃还挺着个啤酒肚的中年男子。
秃头男人四十岁，离异，平时靠做些小本生意生活。
男子一见到我就从眼睛里迸发出饿狼扑食似的凶残精光，紧接着，他理了理额前那几根稀疏的毛发，清了清嗓子就开始滔滔不绝、侃侃而谈。
于是大半个小时后，我连他家隔壁有几只鸡都一清二楚。
最后，秃顶男人含情脉脉地望着我，浑浊的眼神中有掩不住的情欲。
“小莉啊，我老王对你很满意。讲实话，我这个年纪，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要找啥样的找不到，可我就是喜欢你，从我一进门看到你就迷上了你。你看我们是不是可以换个地方，再深入了解了解？”
他同我讲话时，我的目光一直都在他的上半身逡巡，其实这暴发户除了长得丑品味俗有啤酒肚猥琐了点，也不是没有优点的啊，比如他脖子上那根粗得能勒死个人的金项链就很有魅力啊。
我假装不明白他的意思，娇嗔道：“哎呀，人家都饿死了还不点单，有什么事不能等吃了饭再说啊，老王你可真讨厌！”
大概是最后那句“老王”叫到他心坎里去了，他笑眯眯地把菜单递给我。
“你点你点，你吃啥我就吃啥，小莉啊，不要和我客气，想吃什么尽管点好了，我请！”
“好啊！”我一边微笑着接过菜单，一边在心里暗暗盘算，“你长得如此对不起人民，起码得点瓶三千的才对得起我刚才那句‘老王’啊。”
我刚要下单，桌上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我一看，竟是陆博渊。
“你在哪？”陆博渊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太对。
我抬头瞥了老王一眼，指了指电话朝他抱歉一笑，便起身往外走。
“我今天没工作，当然是在家休息了，你是不是想……”我字还未说出口，我就像被人猛地卡住喉咙似的说不出任何话来，因为我在“美味香锅”的门口，看见了一脸冷漠的陆博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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